零食货架如成排码好的麻将，金属架在白光下崭新闪亮，空调的冷气从揭开的塑料帘源源不断泄露，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。
36在看着南业韦和赵春喜，如果真要依此找过去，光靠她们两人能找上一整天。
“我在这里找，你先去鱼和肉那里看看。”柳雨泽抬起脖子上的相机，“我有‘回溯相机’，但没有像灵视这样的异能，有些东西只有你能看到。”
“行。”青茉灵点了点头。
从先前调查上传的内容中已经看过了超市全貌，她径直走到放着大型玻璃缸的生鲜区。
缸里没鱼，方形玻璃只有底层的四条缝边残存水渍，连水管都拔了。
在地下仓库莫名其妙过了一夜的时间，他们确实有机会把店里的东西运走或调换，处刑者的行动已经慢了太多。
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她的视线转向肉铺，身体也随眼睛所见而移到铺位前。
鱼缸都已经被清理干净，更不用说更可疑的肉铺，只是倪彤她们调查时没靠近，倒是听36说吴冬临在这里发现了线索，但也没具体说是什么。
越往里走，空调冷气越足，基本达到了超市标配。
玻璃展柜和台面被擦得锃亮，和视频中满是淡红血渍的模样判若两台，干净得有些刻意。
用的是橙子清洁剂，但果味清香中混着一股让人倒胃口的淡淡血腥味，这熟悉的气味直接让她眼前浮现出对应景象。
一堆腐烂长毛的橙子里，一坨暗红流汁的烂肉趴在其中，红橙绿交相呼应。
像，很像啊。
“别又是那东西。”
青茉灵皱起眉，快步走到柜台后，钢铁材质的光滑台面空无一物，也是被提前清理过。
她转过头看向墙上白门，脑中本能冒出“贴”这个字。
36和柳雨泽一直没说，又有两个外人，她也就没提关于地下场景的问题。
虽然看着不像废弃的模样，但那种阴冷的感觉和咖啡厅中一模一样，按当时那两个处刑者的说法，是叫浅层鬼境？
苍白的长方形门像是被剪下贴在泛黄墙上，她伸手上前，和门一个色的皮肤的手按在扁平的木板上，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把它压开。
不行，得先和她们说，不然被困在里面就麻烦了。
青茉灵连忙回身摇头，甩开盘绕心头的冲动，眼角却闪过一条幽蓝光芒。
有东西？
她揉了揉眼睛，但幽蓝色并未消失，它从台下柜门发缝隙流出，仿佛汇聚成一幅幅模糊影像。
在残缺的记忆里见到过……不，是在不久前想起的记忆里。
和我有关？
青茉灵警惕环视四周，附近没有其他人，柳雨泽还在零食区的货架间拍照，中间隔了鱼缸阻挡，36应该也还在收银台，自己身上没有手机。
她立即蹲下身，一手小心拉开柜门，随时准备将门拉上阻挡。
幽蓝光芒没有像预想中一样扩散，乖顺地缩匐在柜门后。
柜内同样被清理过，只剩下移动不走的机械和橙子味，也正是制冷机的钢铁外壳上刻着幽蓝符号。
她能看到光洁表面倒映着自己的黑眸，其中又映现有眼前散发荧光的幽蓝符号。
符号在注视下融化重组，构成一行秀丽端庄的字体：
“记号在收银台后”
青茉灵盯着这陌生的文字，怔怔出神。
见过这种字。
但是，是在哪里？
“青茉灵。”
“青茉灵！”
柳雨泽的呼唤声传来，她身体一震，猛然回过神。
幽蓝文字燃烧殆尽，在空气中化为点点萤火，面前只剩下长满铁锈和凹痕的铁质外壳，仿佛在短暂的几分钟经历了严重侵蚀。
不能告诉不值得信任的人。
想法一闪而过，她立即站起身，却直接对上肉铺前的柳雨泽。
“你怎么了，刚才喊你好几声都没反应。”
柳雨泽担忧又疑虑地上下打量一番，迟疑开口：“你发现了什么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话语出口的很自然，但青茉灵对上了她的眼睛，她在柳雨泽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，有许多错综交杂的情感。
焦虑、怀疑和掩藏在深层的恐惧，这些感情如同实体般投射在自己的思维中。
其中以恐惧居多。
她对我的情感是伪装出来的。
青茉灵注视着柳雨泽，对方也没移开眼睛，她放缓声音：
“我想看看柜子里有什么，可能是没听清你在喊。”
她补充了一句：“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柳雨泽的瞳孔微微放大，表情在她的声音中逐渐呆板：“本来不应该这么发展的，事情在偏离轨迹，我也不清楚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。”
“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“有人打乱了剧情，但只有处刑者知道具体情况……”
“救命啊！！！！”
尖叫声打断了交谈，青茉灵立即移开视线，声音是从收银台传来！
柳雨泽是神情也马上鲜活起来，她的反应更快一拍，一手抽出口带中正在颤动的手机，转身就跑向门口。
青茉灵从开口处绕离肉铺，紧跟着跑向收银台。
尖叫声只响了一声就归于诡异的寂静，货架一排排向后退去，她冲出支架的包围，却直接愣在原地。
暗红血液在木板上流淌，南业韦和赵春喜端坐在柜台后，两张僵硬的脸上还残留着狰狞刻意的笑容。
它们的左眼都被挖成一块空洞，黑红浓稠的血液像溪流般顺着脸颊流淌，比起人，更像两具失去操控者的木偶。
桌上的血液不属于它们，而是36。
少女瘫坐在收银台边的地板上，血痕从台面一直连到她的尸体旁，她被挖去了双眼，赤红液体将黑白裙子染成黑红，仿佛被随意丢开的一只布娃娃。
到底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？连36都……
发生了什么？！
青茉灵一手捂住胸口，只觉压抑得喘不上气，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在心中涌动。
“柳雨泽！”
她高声呼喊，希望能得到回应，但不久前还在附近的柳雨泽人间蒸发般不见踪影。
超市门帘外也是一片寂静，听不到警笛声，警灯忽闪的光芒褪色成黑白，没有警员和围观群众，世界中仿佛只剩自己一人。
“记号在收银台后”
看着倒在收银台前的三人，心中不安愈发清晰，青茉灵拖着步子一点点磨到收银台后，她不想触碰那两具尸体，但只是这一望就足以看到所谓的“记号”。
它确实在收银台后，被刻在靠近桌面的木板上，只是没有幽蓝的光芒，痕迹也不想刚才的文字利落干脆，线条画得歪歪扭扭。
一只眼睛，但不是普通的眼睛，像是某种图腾。
眼角两侧上扬，中心是猫一样的竖瞳。
她凝视着眼睛，眼睛也凝视着她。
只有晶体的摩擦声在寂静中越发响亮。
咔嚓，咔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