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手机的嗡嗡震动下，吴冬临猛然睁开双眼，一手拍向手机。
没有丝毫困意，他一个打挺做起，看着屏幕上亮起的“8月20日8：31”，左右看了看不知何时被拉开的两面落地窗。
我什么时候睡着的？
东西都在手边，蓝盒安稳落在蜷成团的被褥上，只是时间变了。
记忆中最后一幕是奇怪的白光，这是虚拟世界的调节方式？
不过这一觉睡的确实不错，他脑子一片清明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，起床时故意把手机落在了床上，顺手把卧室门给关了。
往嘴里倒了口蓝盒液体以防万一，按部就班地洗脸刷牙后，吴冬临坐回桌前，左手摸过依然没有饥饿感的肚腹，缓缓挪到脑后，右手平放至桌面。
在脑中描摹对应印象，但当手心真正捧到那一团东西时，他的心也不由一抖。
即使隔了一层塑料袋，他还能摸到那干瘪橡胶般的质感。
稍微用力一捏，似乎还是软的，如同装水的气球，液体在自己的指缝中流淌。
“嗯？”
他立即意识到不对，一把扯开塑料袋，一股浓郁的腐败与橙子味扑面而来。
黑丝在杨涵奈的头皮上蠕动进出，如同成团的铁线虫涌动，看得他头皮发麻。
人头的颈部以下汇聚了一团两拳大的血红肉块，几乎铺满塑料袋底部，仿佛呼吸般缓慢起伏。
那两只死不瞑目的眼珠正朝上瞪着自己，它的额头上还粘着一片鲜橘色的橙子片，新鲜明润的色泽着实扎眼。
嘴角抖了抖，吴冬临转过袋子，在购物袋侧面发现了一长条干涸的淡红黏液。
之前从科迪公司灵媒手中拿到过一团黑丝肉，当时自己随手就扔进了储物空间，没想到会有如此后果。
现在他担心的不仅是诅咒之物变异，而是一旦被组织发现直接玩完！
他凝视着杨涵奈的眼珠，压低声音开口：
“你能听懂我说话吗？听懂的话眨下眼。”
人头毫无动静。
挠了挠手臂上浮起的鸡皮疙瘩，吴冬临本能抬手摸向脖颈，突然打了个冷颤。
在手接触到皮肤的一瞬，他察觉到自己手指异常冰冷，仿佛才捏了一把雪在手中融化后残存的冰凉。
气温在难以觉察地下降。
他毫不犹豫地抬手，从储物空间抽出一块封存已久的毛巾，伸手探进塑料袋按在杨涵奈眼上。
这毛巾还是包流脓手臂时剩下的，属于物尽其用了。
在盖上的一瞬，皮肤的感知一并归还，如触电般的酥麻感让他加力抓挠了两下皮肤。
“嘶，得亏我注意到了，组织所谓的‘防备措施’他妈直接失效，效果还不如一块布，搞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？”
吴冬临扎紧开口，看着鼓囊的塑料袋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。
“要不找青茉灵，她的异能说不定有用，黑猫的另一幅模样也能压制黑丝肉。”
他想了想，还是把诅咒之物塞回储物空间。
倪彤毕竟和青茉灵住在一起，她还是个天生高灵感体质，看在青茉灵的面子上别刺激她为好。
“得重新考虑储物空间的安全性。”
他嘀咕着用手指敲着桌面，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。
为什么自己不去影子城市多转转？
现在虚拟世界愈发不稳定，说不定能找到不少漏洞。
“不行，万一……”
他愣了下，记忆里的自己不止一次有过如此想法，只是每次都会随时间被忽略。
这里似乎有某种潜移默化的影响，尝试从自己的心中抹除可能对这世界产生怀疑的尝试，也许来源于特殊异常处理部门的操作，也许来源于这个世界本身。
即使发现异样，该如何找到破局之法？
脚在桌下晃荡，突然踢到了一块硬物，他弯下身，看到自己脚前正抵着一个仿佛鞋盒的黑盒。
那只黑手机送来时附带的盒子，材质与处刑者面具类似。
他低下身，伸手够来黑盒，把它抱到自己膝盖上，看着漆黑水晶壳下因摩挲泛起的幽蓝光电。
秋玄初没有对它表现出异议或怀疑，应该是特殊异常处理部门的手笔。
组织了解这种黑水晶或黑石块材质，也用在影子城市的构建上，但小巷和11同样与这类材料有关联，这到底是什么？
“叮铃铃！”
“谁啊，这个时间来敲门。”
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，吴冬临抱怨了一句，起身时先仰头往嘴里灌了口蓝盒，右手摸着口袋中的镜子刀走向门口。
他凑近猫眼看了看，果断拉开门。
青茉灵穿了一条贴身黑裙，衬得她本就苍白的皮肤更为惨白，白得没有一丝血色。
深蓝如海浪的花纹镶在裙边，仿佛莹莹发着蓝光，不过他的注意力全在她憔悴疲惫的双眸上：
“怎么了？”
“已经中午了，不是说好要一起吃午饭的吗？”
她耸了耸肩，侧过身去，语气轻松了些：
“啧，我又不是你老妈子，怎么还要我主动来找你。”
对面房间的门大敞，浓郁的红烧味飘进走廊，一直钻进他的鼻子里，吴冬临不由咽了口口水。
虽然没有饥饿感，但闻着感觉自己肯定能吃下。
“等等。”他用手掌拍了拍脸颊，“现在几点了？”
“11：54。”
青茉灵摸了摸腰边裙子上的口袋，却摸了个空，尴尬地笑了笑：“我把手机放客厅了，不过出来时特地看了眼，应该差不多。”
记忆流过脑海，他能确信自己洗漱和研究诅咒之物不可能花如此多的时间，脱口而出：
“时间不对。”
“怎么？”
吴冬临顿了下，看对面少女疑惑上扬的眉毛，脸上突然绽开笑容：
“既然是请我吃饭，今天吃些什么？”
“你进来不就知道了？”青茉灵站在门口，一副看傻子的表情。
他保持着灿烂的笑容，点了点头：“是啊，只有眼见为实，但我想提前知道下。”
“我点了红烧狮子头，还有紫菜鸡蛋汤……”
“不，你点的是红烧排骨和鸡汤。”
“哈？不是，你这……”青茉灵一下懵了，着实搞不懂他在做什么。
“你想一下，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点的不就是鸡汤嘛，我们还都挺喜欢那汤的，还想第二次点来尝尝，你既然要邀请我，点的肯定是鸡汤。”
吴冬临继续道：“你想想，当时那菜里没有红烧排骨，不过外卖里上新了一家又含鸡汤又含红烧排骨的套餐，肯定是点了这个。”
“唔……”青茉灵困惑地转过身，“也许？不过我记得自己肯定点了红烧狮子头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只是我的推测而已，别在意。”他打了个哈哈，“毕竟我说了，眼见为实嘛。”
“那就赶紧进来吃饭。”
青茉灵叹了口气，侧身走进屋内，吴冬临也快步跟上，顺手关上门。
越过少女的肩头，他看到铺好红格桌布的木桌上有一盘四五个大狮子头，红棕色的肉汁淋在其上，看着就很有食欲。
在它边上摆着一大瓷碗金灿灿的鸡汤，油光点缀着葱花飘在其上，一旁还有一小碗紫菜鸡蛋汤。
他坐在桌前，凝视着那大碗中金黄的汤汁，知道自己猜对了。
那些话都是编的，自己手机根本没发打开外卖，所谓的套餐更是子虚乌有，青茉灵记得的红烧狮子头和紫菜鸡蛋汤依然存在，却多出了这碗“鸡汤”。
无论外观还是气味，都和自己印象中第一次喝的别无二致。
“真实之梦”这名字可能有许多含义，11明确提到过梦有醒来的一天，警告不能把这告诉青茉灵，以及那一句：
“梦中所存，虚假可化为真实，真实亦可化为虚假。”
如果这虚拟世界真的只是一场现实化的梦，那么做梦的人是谁？
吴冬临抬起头，青茉灵的狐媚双眼同样在对面凝视着自己，她的眼珠漆黑清澈，里面只有困惑。
从身份到过去，从处境到状态，从异能到污染，她对她自己是真的一无所知。